细菌学进入中国后的两个“异化”趋势:第一,“个人”防病与卫生的重要性总是被放在重要的位置,甚至压过“公共”的视角;第二,虽然细菌学的权威被建立了,但在一般日常生活的抗病实践中,分辨细菌种类的专业知识并不特别重要,被强调的反而是几乎所有热病都涵盖在内的共同防病方式,如消毒、清洁、隔离等知识。
这两个“异化”的结合,让民国中医特别注意到“个人”与“环境”的对应关系,且不可避免地参杂了许多西医话语。中医陆渊雷即谓:“中医药界当补充科学知识、卫生知识,推行消毒手续,废除各种不卫生之旧习。”可见在卫生知识与举措上,中医是乐于学习的。在设中医课程时,陆即思索“规定国医各科所必需之知识技能。但无论何科,须加入法定传染病之常识”。
在近代以前,“个人”与“环境”在医学知识内并非完全没有交集。在热病的范畴内,它是一种被动的描述,个人在天地间“气”的笼罩下,是没有能力,去改变环境的,只需要尽量理解这套致病理论以及处理的方式即可;因此,在热病学的经典中,对“空间”的论述是比较稀少的,到了近代才开始逐渐增多,如王士雄(字孟英)就说:“霍乱痧胀,流行成疫,皆热气、病气酝酿使然。故房中人勿太多,门窗勿闭,得气有所泄也。”《六因条辨》中则说明了理解外在“气”对热病的影响:“凡暑伏募原,外感客邪而发者,名为疟症,内伤生冷而成者,名为痢疾。”
一种气在人体内,与外在“触动”疾病的因子息息相关,它们可能因人、因环境而异,最终也导致了不同的热病。又如何廉臣谓:“夏月贪凉露卧,非即病霍乱,至秋必成疟疾。”也在说明外在之气触动身体疾病之可能。此外,郑重光说,瘟疫“有天受、有传染,总之则始于天行,盛于传染,衰于气化改革,此时疫大致也”。古代论疫气自有一套盛行与衰退的规则与理论,透过一套数术的机制来预测,只需理解,无能改变。
近代以来,这类知识已发生转型。基于前述,近代中医将西方医学的瘴气论与传统的气论结合起来,空气、日光、水、土壤与环境的关系,成为中医热病论述的一大重点。裘庆元在《医话集腋》中将西医所言“空气”和中医《内经》“天食人以五气”的概念合在一起,说明这些“气”是人体生存所必备:“血脉之流通,经络之舒畅,乃由空气而然。”“夫中气者,即人身中之空气也,空气不足,不能运化,其精微不化,则一日受六淫之邪,病变多端。”这只是理论结合之初。
选自《近代中西医的博弈:中医抗菌史》
编辑:玉土
播音:一心
排版:冬霞